重新找寻教育中那迷人的“内驱力”

（一）孟子给我们的内驱力答案

有家长问：孩子的内驱力到底是什么？来自哪里？

能关注到“内驱力”这个教育课题的家长，可以说已经离教育的真相很近了，因为从概念上可以感受到，如果掌握了“内驱力”这个教育秘籍，那学习成长就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了，家长剩下的只负责后勤保障就可以了。

可惜的是，西方心理学，给我们带到了真相的大门前，却没能给到我们正确的开门密码，甚至还给了我们错误的密码，以至于现在无数的家长和老师们都在盲猜密码。

有的说，内驱力来自于兴趣，我们要发现孩子的兴趣；有的说，内驱力来自于好奇心，我们要保护孩子的好奇心；还有的说，内驱力来自于渴望尊重，我们要多给孩子认可；还有的说压力会损害孩子的内驱力，内驱力是夸出来的，可以说每个老师和博主都说得不尽相同，又都斩钉截铁，家长们听完后每每被激励，或偶有成效，但大部分最终得到的，难免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……

明代大儒王阳明曾有诗云：“抛却自家无尽藏，沿门持钵效贫儿。”“内驱力”这个大门的密码，其实我们的古圣先贤早已给了我们了，但是我们却在一百年前把它丢掉了，然后现在拿着放大镜在别人家去寻找。

这个问题涉及到一个很深的人性问题，但是幸好，我们的古圣先贤恰恰是论人性的“高手”。

我们先来看看孟子怎么说的。

孟子有云：

“鸡鸣而起，孳孳为善者，舜之徒也；鸡鸣而起，孳孳为利者，跖之徒也。欲知舜与跖之分，无他，利与善之间也。”

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人有两种动机，这两种动机背后就隐藏着人的两个内驱力密码。

所谓“为善者”，就是“由仁义而行”，也就是行动的依据是“仁义”、“是非”，遵从自己内在的道德法则而行事，所以“为善”背后的内驱力便是“良知”；而所谓“为利者”，就是指为一己之私利，我们有个成语叫“利欲熏心”，所以这“为利”背后的内驱力便是人的“欲望”。

所以内驱力这个密码其实很简单，只有两个词：一个是良知，一个是欲望。现在先让我们牢记，一个人所有行为的动力来源都逃不过这两个词，这里藏着我们培养孩子内驱力的终极答案。

（二）被现代心理学遗忘的一种内驱力

说到这里，我想先问问家长同胞们，面对这两个内驱力，我们在实际教育中经常诱发的是哪个？

你回忆一下，你让孩子学习的潜台词是什么？是不是：“孩子你要好好学习，否则就过不上好生活，你要通过努力成为人上人。”甚至，考好了就能得到鼓励，甚至物质奖励，而考不好就没有好脸色，甚至要惩罚，请问这是不是都在讲“利害”，让孩子“趋利避害”，这就是在“利诱”我们的孩子。所以说起来，我们好像在实际教育中，常常忽略“良知”这个内驱力，为什么？

这不怪你，就连现代心理学，都把“良知”这个内驱力忘掉了，现代心理学发现了人类有三类内驱力：

第一类是：附属内驱力，是指个体为了保持长者们或权威们的赞许或认可，而表现出来的一种认真学习、积极表现的动机。

第二类是：认知内驱力，认知的内驱力是一种源于学习者自身需要的内部动机，诱发这种内驱力需要激发兴趣，利用学生的好奇心，巧妙创设问题情境，诱发认知冲突，注重将学习内容与学生的生活背景、知识背景相联系等方法。

第三类是：自我提高内驱力，是一种通过自身的努力，能胜任一定的工作，取得一定的成就，从而赢得一定社会地位、或班级地位的需要。它以赢得一定的地位为满足。

在这三类“内驱力”当中，我们没有看到“孳孳为善”“由仁义行”这样的动机，也自然就没有“良知”的内驱力被考虑在内。我们看现在讲“内驱力”的老师们，无非都是在西方心理学这个基础上讨论如何激发孩子的内驱力。

我们现代的教育学严重依赖于西方心理学，但是在这里看，西方心理学在理论根源上，对“人性”少了至少一半的认知，只知人有“欲望”，不知人有“良知”，我们先不论“欲望”这个内驱力的本质问题，仅从数量上看，我们也至少忽略了人生一半的“内驱力”的激发培养。而实际情况，可能远不止此……

有的家长可能会说，我不管什么内驱力，孩子只要不用管、愿意学、考好成绩就行。我说要是真能如此，也好，可是孟子曾警告过我们“缘木求鱼，虽不得鱼，无后灾；以若所为，求若所欲，尽心力而为之，后必有灾。”

（三）人生两种内驱力的利弊所在

接下来我们看看，这两种“内驱力”分别在人生中起什么作用，我们在教育中又应该如何应对？

首先是两种比较明确的情况，一种是由良知引发善的行为，一种是由欲望引发恶的行为，前者我们显然是要鼓励，后者我们至少要引导，甚至要禁止。可是内驱力与外在的行为关系有时候是混杂的，比如一个行为的背后，这两种内驱力往往同时都在起作用，要么欲望多一点，要么良知多一点，而有时候甚至一个看似好的行为背后，却是以欲望为主在做驱动，我们对这些情况又该如何面对？

这两个内驱力，究竟有什么关系？通常情况下，这两种内驱力会产生矛盾，比如良知告诉孩子要学习，欲望告诉孩子想玩手机，所以良知的力量大时，会节制欲望，而欲望的力量强时，会阻止善的行为。庄子有云“其嗜欲深者，其天机浅。”这里揭示了这两个内驱力的一种关系特性：“你强它就弱，你弱它就强”。

但是在有一些情况下，我们很难从行为表面判断孩子背后是哪个内驱力在起作用，比如一个孩子扶老奶奶过马路，是出于他本心的善良，还是为了获得老师、同学的赞许与表扬？如果是出于他本心的善良，那么我们相信孩子在遇到别人需要帮助时，都会伸出援手，而如果孩子更多的是为了获得老师同学的赞许与表扬，请问他在看不到有赞许和表扬的时候，还会向别人伸出援手吗？

有一个心理学上著名的例子，或许会加深我们对内驱力的理解：

一群孩子常常在一位老人门前嬉闹喧哗，令老人难以忍受。

于是，老人想了个办法，他对孩子们说：“我一个人很寂寞，你们使得这儿变得热闹起来，为了感谢你们，来，每人奖 10 美分。”

孩子们拿到老人奖励的一块钱，都很高兴。

第二天孩子们又来了，老人这次只给了每个孩子 5 美分。老人解释说：“请原谅，我收入低，只能给你们这些。”

孩子们有点不高兴，但还是喧闹了一阵子，走了。

第三天，孩子们又来了，老人只给了每人 1 美分。孩子们就生气了：“我们多么累呀，1 美分太少了，我们再不给你玩了！”

说完，孩子们气冲冲地走了。

孩子不再来了，老人如愿获得了他想要的宁静。

这个故事反映了一个著名的心理学原理，叫“德西效应”。

“德西效应”认为“过多的奖励却有可能降低个体对事情本身的兴趣，降低其内在动机。”而奖励的本质其实就是“利诱”，因此我们可以进一步引申说：“如果利诱多了，个体原本的‘内驱力’就会减弱。”

用在学习上，我们可以想想一个孩子在婴幼儿的时期，跟着大人各种模仿，他们的学习力是那么的积极，你甚至禁止都禁止不掉，你就知道一个生命原本就是要成长的，是积极光明的。

直至有一天他的学习出了问题，而作为父母师长，不是去想是什么原因妨碍了孩子学习的热情，如何加以正确的鼓励，而是认定孩子就是懒惰、不爱学习，所以就开始想通过各种“威逼利诱”来让孩子重新“爱上”学习，很多时候，失败了，然后我们认为是力度不够，就加大力度“威逼利诱”，直至孩子开始真正的厌学，而这又反过来印证了父母心中孩子的样子——是懒惰的、不爱学习的；也有时候，我们偶尔“成功了”，孩子在我们的“威逼利诱”下，重新“爱上”了学习，可是支撑孩子学习的内在力量已经被替换为了老人的“美分”，不知这样的“好学”能支撑多久，这样的教育又能培养出来一个能一生都好学、积极、光明向上的人吗？

请问，现在那么多躺平、佛系的孩子不就是这样教育下产生的典型案例吗？只不过，不是有人撤掉了他们的“利诱”，而是这些孩子自己不再对“美分”感兴趣了。

（四）发现真正的内驱力与其培养方法

说到这里，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暴露了出来，如果撤掉外在的“利诱”，或者孩子对“外诱”不感兴趣了，然后孩子努力的动力就不复存在了，那么请问这样的“内驱力”还能称之为“内驱力”吗，似乎称为“外驱力”更为恰当，而所有以“欲望”为“内驱力”的行为都有这样的特性。

所以到最后我们发现，只有“良知”才是真正的内驱力，良知就是仁义礼智之性，孟子说：“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，我固有之也”，也就是说良知是人内在所固有的，只要人还活着就不会消失。所以，如果在讨论“内驱力”时，没有讨论到“良知”这个内驱力，那么“内驱力”的力量不是少了一半，而是全部！从这里说，我们当代世界的主流教育几乎是全军覆没，孩子们如果说还有一些“从良知而发”的行为的话，那一方面是因为孩子自己的“天良未泯”，一方面这仅有的“良知之教”，是来自于一些师长、社会偶然的良知觉醒。

可是，“利诱”在我们实际的教育过程中，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，怎么办？我想只要我们对这个内驱力有了基本认识，我们就可以采取一些更好的教育措施：

第一、朱子有云：“去其外诱，全其真纯”，我们首先要尽力避免一些可以激发孩子很深欲望的“外诱”，或者我们至少可以不再加强。

第二、对于已经存在，甚至已经影响孩子的思维或行为习惯的，已经可以称为“恶”的行为我们自然是要禁止的，然而更多的是，我们要“循循然善诱人”，将孩子引导回真正的内驱力上，尤其是对那种行为是好的而背后的动机是出自于自私的。比如一个孩子很好学，但是却是因为争强好胜心，那么我们这时候就要善加引导，告诉孩子学习不是要跟谁比，甚至不是为了分数，而仅仅是我们自身成长的需要。

第三、在一些情况下，尤其是一些极端情况下，为了缓和当下激烈的对抗等场面，可以偶尔善用“利诱”，只要我们不要忘记，最终是要回归于“良知”的引导即可。

第四、根据两种“内驱力”——“你强它就弱，你弱它就强”——的这个特性，我们最主要的或许还是应该加强对孩子真正内驱力——良知——的启发，“太阳一出”，自然“积雪全消”，而这才是真正的“正面管教”。

你最后说，老师你说得很有道理，可是我仍然把握不住启发“良知”这个“内驱力”的教育要点，甚至觉得有点儿“虚”，那是因为有些东西我们已经遗忘太久了，但是，从今天开始，你既然认为它有一定道理，那就先从你能认知到的那一部分开始做起吧！这就是“依理而思，依理而行”，这就是大智慧。然后，一方面我们要通过让孩子多读经，从正面启发孩子的“良知”这个“内驱力”；另一方面父母自己也要多读经，多向圣贤学习修身之道，开发自己的人性，还要多学儿童读经教育理论，当我们自己对人性与教育有更加深刻的认知和体悟的时候，我们才会对真正的“内驱力”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刻。如此，我们的教育，才有更大的可能启发出一个孩子真正的“内驱力”！